“税金已经提前交了三年?”
顾琛直接傻眼。
这是什么操作?
他原本只是想请方孝义过来吃个茶,顺便了解一下雍城的详细情况,谁想到竟然听到这么个消息。
“是。卑职也知道这不符合规矩。可,可谁让人家是太尉府出来的?实不相瞒,卑职的俸禄还欠着呢。”
得,难怪方孝义亲自出城迎接他,原来是希望他帮忙解决俸禄问题。
“那么,衙门里的差役呢?”
“这,不瞒大人,如今谁家不等着米下锅呢。如果不是街坊们接济,这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。”
懂,读作接济,写作勒索。
“那,城门口的将士呢。”
“将士们的饷银自然是走卫所,跟我们没关系。”
“刑名之事由谁负责?”
“回大人的话,雍城不比都城府郭,这刑名之事从来是由县尊统领的。之前大人没有就任,就由下官暂领着。”
懂。
一个县令,一个主簿,外加一位捕头六位差役,就是雍城的全部班底。
别说跟顾琛的来处相比,就是跟同期的中等县、上等县相比,雍城的官僚结构也是瘦的。
顾琛抿了一口茶,道:“大家的俸禄欠了多久了。”
“有九个月了。”
顾琛想了想,道:“原来如此。本官知道了。那方大人若是不介意,走的时候就带上五斤米吧。就当是本官借你的。若是诸位同僚有困难,也可以找本官。另外,本县的钱粮卷宗,劳烦你先拿来给我看。”
“是是是,多谢大人,多谢大人。”
方孝义激动得每一根胡须都在抖,顾琛根本就看不出他有撒谎的迹象。
柳闲歌机灵地去厨房装了一袋白米,等方孝义出去的时候,双手奉上,并以子侄礼亲自送到门口。
方孝义一走,金光进来,道:“五斤灵米,你就这么白白地送出去了?”
顾琛道:“师叔是说,灵米跟寻常白米不同?”
“自然不同。他拿着灵米,拿到军营那边,起码能换一百斤上等白米。”
原来如此。
顾琛道:“那叔父以为,军营那边,会不会拿米面来跟我换灵米?”
金光道:“你想让我冒充?”青云门低阶修士。
“怎么是冒充。难道叔父不是青云门修士?”
金光大笑。
青云门元婴长老的确不会轻易出现在雍城这样的地方,但是青云门的修士可以出现在雍城。
谁让这里是青云门地界。
他们就是借口巡查魔界入口向宗门申请驻扎在这里都没有问题。
问题是,顾琛做好了交易的准备,却没有想到有人想空手套白狼。就在当天傍晚,卫所的守将勇毅校尉盛泽就上门了。
“柳大人,末将是个粗人,习惯了直来直去。末将就跟您说句实话,虽然说军饷是直接由夏官负责,可粮草却是要就地置办的。这几年,雍城没摊上好官,将士们连个半饱都混不上。大人,这样下去,将士们如何上战场?”
顾琛沉吟片刻,也在借机观察盛泽。
这一个看着很粗放的汉子,虎背熊腰,身材高大挺拔,就是风沙吹多了,脸上每一道细纹里都带着尘土。
被这么一个汉子用差不多虎目含泪一样的目光盯着,顾琛忍不住调整了一下坐姿。
他道:“在此之前,下官需要向将军了解一下情况。”
“大人但问无妨。”
“卫所满员多少将士。”
“按照律令,一座卫所五百人。”
“可吃空饷。”
“空饷二十七人。非卫所之过,实乃夏官没有批复补充兵员。”
“卫所可有屯田?”
“有。但是收成一般般,亩产就三百斤不到,跟国都那边不能比。军屯一万两千亩地,年产才三百万斤出头,人和牲畜的吃穿嚼用,还有甲胄军械补给,都是这上面出,还有支应夏官那边的打点。这还是好年景。坏年景,一场倒春寒,一场大风,或者一场冰雹,一年的辛苦就没了。不瞒您说,您出门问问,雍城谁家不是一年的收成当三年使的。末将也是看将士们亏得厉害,才想着从大人手里弄点灵米给兄弟们补补。”
顾琛想了想,又问:“军屯主要种什么?”
“主要是大麦。人吃麦粒,牲畜吃麦秆。”
“没种过稻米或者小麦吗?”
“雍城不比别的地方,冬天太冷,夏天又晒,冬小麦只有冻死一个下场,春小麦十有八、九会晒死。更别说稻米那种娇贵的玩意儿。”
“还有别的作物吗?”
“那就只有青稞麦了。更耐寒一点,可这产量就更低了。卫所每年多多少少都会种一点。”
大麦没收成的时候,青稞也许会有一点收获。
“将军是否会定时带人出去打猎?”
“大人问的,是哪种打猎?”
“这,本官不明白将军的意思。”
盛泽看了顾琛好一会儿,才道:“打猎,对于边关将士们来说,有两种,一种是捕猎野马群野羊群;另外一种,就是打山民。”
“打山民也叫打猎?”
“没错。那些家伙要时不时地打一打,不然,等他们的人口上来了,就会成群结队地来雍城打猎了。对了,山民那边叫打草谷,也是打猎的意思。”
似乎是看穿了顾琛,盛泽解释得十分详细。
顾琛又问:“雍城附近可有野牛群?”
“有,怎么没有?!不过遇到野牛群,将士们只能跑。”
打不过。
无论是牛角,还是牛群奔袭的群牛践踏,都不是血肉之躯能抵挡的。
顾琛道:“既然如此,那我可以用一百斤灵米跟将军换。”
盛泽道:“不瞒大人,这灵米少了,末将惭愧,没脸回去。这灵米多了,末将也换不起。”
“那将军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能不能跟大人赊借些?”
“那将军打算如何还?”
“这,”
盛泽愣住了。
他就觉得眼前这家伙如果不是二愣子,就是冒充的。他都这么说了,这家伙还是如此。
盛泽最后道:“那大人想如何?”
顾琛这才反应过来。
他道:“将军能否先回去,容我先考虑几日。”
“那请问大人需要考虑几日。”
“五日吧。本官需要先熟悉雍城,再查阅雍城的卷宗,之后才能给将军答案。”
“如此末将明白了。末将等着大人的消息。”
盛泽拱了拱手,跟顾琛告辞。
顾琛依旧让柳闲歌送他出去。
柳闲歌送走盛泽,犹豫再三,来东厢房求见。
金光正好也在,就问他有何事。
柳闲歌道:“仙师,这,校尉是边关守将,手下兵痞无数,一般的边关县令若想政令通达,轻易不会得罪他们。”
金光恍然大悟。
“小友,我们犯了个不小的错误啊。”
顾琛道:“无妨。盛泽能坐镇雍城,成为边城守将,必有其过人之处。他回去之后必然会打听。我正盘算着雇人帮忙料理家里的杂务,正好让他们知道,我们家,是有仙缘的。”
有倚仗,所以无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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